遙路草長

After night comes day.

朱白|世界尽头 6 (END)

* 那张照片中的岛屿,是你最想要去的吗
* 只要你愿意跟我走,只要你愿意不回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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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GM:曾轶可《私奔》

 

6

 

预计要到达冰河湖的那天,中午过后,朱一龙脸色一直不好。白天还有机会掉头回早上出发的小镇买药,蓝昀问了好多次,朱一龙却一直说不用,蓝昀讲不过他,最多只坚持住不让他开车,让他在一旁休息。

当天下午他就发了烧。

是低烧,并不太严重,按理多喝点水,好好睡一晚就能好。只是这荒郊野外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只有一地繁花细草,一条不见尽头的笔直公路,几群牛羊偶尔事不关己地嗷嗷低语,能帮上的忙十分有限。眼下已经在冰河湖附近不远,但到下个镇上估计还要四五个钟头的车程,顿时有些进退两难。

“你说你,怎么就这么固执,”蓝昀皱着眉停下车,往后车箱里掀了个底朝天,抱着两大罐瓶装水走回车里。

“⋯⋯抱歉。”朱一龙两个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,其实并不是很难受,只是看他担心的样子,开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。“睡一觉就好了,没事。”

“这能没事吗,”蓝昀从行李袋里拿出好几件衣服,薄的厚的都有,一口气全往朱一龙身上一扔,“你给我把自己给捂实了,往前再开一段,咱看看能不能找到地方住。”

“找不到的,这不还有几百公里吗,”朱一龙把他手上手机抢过来操作地图,“还是先去冰河湖吧,都这么近了。”

蓝昀叹了口气,但还是乖乖听话,调整了导航的方向。

他闭上眼睛,失去意识前听见喀啦一声,空调又被调高了几度。暖洋洋的车内空气,挟着引擎的低鸣,覆盖住他披在身上的一件件衣物,聚拢成一室浓浓睡意。车子一路头也不回地往前驶去。

 

 

朱一龙在副驾驶座上醒来的时候,头痛好了许多,只是还有些恍惚,像是作了一场颠倒虚实的大梦。

车子是停稳的,他转头看了一眼,蓝昀不在驾驶座上。他坐起身,身上盖着的几件外套毛衣衬衫一件件滑了下去。车窗开了一半,纯净的空气填满了整个车内空间,温度有些低,清甜的气息中,另外带着一股冷硬生涩的味道。

他捡起一件外套穿起来,推开车门出去。一股凉意袭来,他不自觉地将外套往身上裹得更紧一些。

时间在冰岛的夏天是没有太大意义的,因已十分接近北极圈,天总归黑不过一两个钟头。太阳极斜极低,偏偏就是不肯落下地平线,洒落在眼前一望无际的冰河湖面上,一面光洁镜面由此延展,那光影淋漓,各色霞光层层迭迭,耀眼得不似人间。

他朝前方眺望,有一个鲜活的人影于天地间伫立,凛冽的微风掠过他的发梢,那背影是那样柔软。

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那人回过头。他们相视而笑。

那天光正好。

太阳终究是落了下去,天空仍是一片将暗不暗,那奼紫嫣红的远方,突然出现一抹绿。

最起初是不太明显的绿,在地平在线如幽魂般飘忽。天色慢慢又深沉了下去,绿色的光芒像帘幕一样舞动,从平缓,然后逐渐激烈,最后占满整片天空,整座湖泊彷佛正在经历一场至高无上的加冕,翠绿的精灵在天顶跳跃旋转,奇异而魔幻。

 

 

夏天本不该是能出现极光的季节,这会是梦吗?

蓝昀不知何时已走回他身边,他转向他,替他再把外套裹得更紧一些。

这必然是一场荒诞而诡谲的梦,自从来到冰岛开始,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梦幻而迷离。他走在此生从未想过的风景里,见到此生从未想过再见的人,胸口从未想过会再沸腾的心跳,宛如大火之后的举目疮痍,又悄悄重新拥有了生命。

但他却从未像现在一样感觉到真实的存在。

传说中,见过极光的人,将会永远幸福。

即使是在梦里,也不应该免俗。

“龙哥,”蓝昀伸出手,拨开他落到额前的头发,“你别哭呀。”

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早已湿热一片。

这世间啊,山海相连,巍巍高山绵亘不绝,乱石头,野河水,一沙一石,一草一木,曾见过与没见过的万水千山,都化作此刻汹涌的眼泪。

他攀住蓝昀的肩头,旁若无人地放声哭泣。原本以为早已变成石头的心,居然还没死去,又重新拾获,在绝美而辽阔的北境。

“这是在做梦吗?”他问。

蓝昀摇摇头,替他抹去了泪痕。“龙哥,你喜欢我吗?”

“喜欢,很喜欢你,”他听见他自己说,“可是我喜欢你,也喜欢白宇,也喜欢赵云澜。”

“没关系呀,哥哥,”蓝昀说,“不管过了多久,不管去到哪里,”他笑了起来,唇角弯弯,那弧度能掬起一整座宇宙,“那不一样都是我吗。”

 

 

朱一龙倏地一怔。

那不一样都是他吗?

赵云澜从来不会去过问沈巍,爱的究竟是昆仑君还是他,因为那不重要。他毫不犹豫就接下了沈巍背负万年的深情。那他为什么要去过问?

朱一龙望着他,在那对清透双眸中,他一口气看见了那场完满的夏天。

那是在马路边蜷成奶猫仰望他的人,是将棒棒糖宠溺地塞进他嘴里的人,是虫洞中与他一约既定万山无阻的那个人。

那是片场和他吵着比赛平衡车的人,是直播间里骄傲地说要保护他的人,是同他千万人面前鞠躬感谢爱护的那个人。

那是与他在瀑布底下见证彩虹的人,是牵着他的手见过世界的裂缝的人,是冰河湖畔大空下替他拭干泪痕的那个人。

“是你,一直都是你,”他说,“每一个都是你。”

朱一龙搂住那具瘦削的身体,他的心中似乎燃起一团炙热的火焰,许是自己的烧还没有全退,怀里那静默的体温,竟然是那样冰冷,他迫不及待要分摊给他更多的温暖。他一只手探进他的衬衫,触碰到他滑腻的皮肤,在他胸前,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,那是一块坠子,太过熟悉的形状和触感,他知道那是什么。

蓝昀朝他灿然一笑,那笑容一瞬间将他带回那年那个丰盛的夏季,戏里戏外的一幕一幕,在他的胸口如春花一般蔓延,如同月球光明与阴暗的两面,同样的温度湿度,同样的绵密思念。

那是白宇的小羽项链。

 

 

是了,这就是答案。

是他,全都是他,一直都是他,每一个都是他。

无论他是谁,以什么样貌、什么身分出现,他都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他。

他霎时感觉彷佛在弹指之间历经了最纯粹的生命,一眼万年,山川大地都尽数凝结在此刻,剎那宛若永恒的苍茫,都不及他想与这人共度一生,一颗一尘不染的真心。

“哥哥,天空是白的,”白宇说,“你看见了吗?”

他睁开眼,看见白色的天空,蓝色的云。

在世界的尽头,有宇宙洪荒,也有人世繁华。今夜过后,又将是另外一季灿烂美好的盛夏。

 

 


 

 

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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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 还有一个小番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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